夜垣在此当了一下午的监工,我觉得他很有将快乐建立在我痛苦上的嫌疑,见我越抄越狂躁,他瓜子却嗑得越发欢快了,而那两个探路将我探到魔窟的人也是很有先见之明的集体玩起了失踪。
我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让我很是郁结,若是我身子骨弱些还好,便能如那病娇郁结出个病来,随意吐个血什么的好免了这一顿罚,可是我郁结了一下午,也只郁结出了一肚子气。
一直抄到有弟子前来请我们去用晚膳,也才抄了二十来页,我摸了摸酸软的手腕,饭亦是吃不下了,便同那弟子说我不去了,我还要抄经。
夜垣瞧了我一会儿也走了。
兰苑种了不少兰花,飘着淡淡幽香,我趴在窗台瞧着,便想起那是我尚在总角,某日伏於娘娘膝上,她抚着我的头发幽幽的说:“五更飞梦环巫峡,九畹招魂费楚词,真不知你能否扛得过这天命。”
天命我是知道的,招魂我也知,只是不知道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前面那两句我虽不知其含义,大概也知道应是与我名字还有点关系,于是再见洛华时,我便如此念给他听。
他听了之后愣了一瞬,然后说了句:“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我听懂了里头的滋和兰,还有惠字,大抵是些好字,便凑上去问他可是在夸我。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十二亩曰畹,九畹便是一百零八亩。”
我只知道九畹乃幽兰,实是没想到从他嘴里出来的居然还有这层含义,我一个姑娘家,被唤作一百零八亩,广袤是广袤,却也让我很不爽,忌于他拳头比我硬上许多,却也只能暗自不爽而已。
幽幽转醒,院中倾泄了一地银色的月光,竟不知自己是何时趴在窗口睡着的,只是如今这脖子实在是疼得紧,屋内烛光未燃,映着月色,似乎瞧见桌旁坐了个人影。
虽是连十八层地狱也去过,可这样忽然出现一个人倒也还是吓了我一跳,深呼吸调整后眼神也跟着清明了许多,是洛华,他总喜欢这样神出鬼没,只是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习惯。
“醒了?”
我本想点头,却在点的第一下时脖子被扯的生疼,若不罚我抄经,我便不会趴在窗口,不趴在窗口脖子便不会疼,我有点恨上他了。
他起身点燃一支灯烛置在桌上,“过来。”
我颇有骨气的僵着脖子恨恨的看他,只是这骨气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他从食盒里端出的几样菜给终结了。
原来他是来兑现承诺来了,东坡肘子,酥皮烤肉,松鼠桂鱼,糯米丸子,全是我想吃的菜。甚至还很贴心的配了一道解腻的小菜,还有壶小酒。
骨气不骨气的,对我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但是为了表示矜持,我还是压抑住疾奔而去的冲动,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坐下,然后接过筷子一声不吭的吃起来。
并不是食不言寝不语,我实在是不想同他说话,我还未消气。
洛华望着窗外,道:“明日大典,你便不用抄了。”
我大喜过望,咬着个蹄子看着他,又听他接着道:“回去再抄吧。”
这是他除了断我退路以及神出鬼没外的另一个爱好,喜欢让人大起大落,一会儿似在云端,一会儿又如坠深渊。
他转头来看我,瞬间拧起了眉头,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我,见我不接,低低的叹了声气,探过身来替我擦了擦下巴,我见那帕子上顿时油污一片。
若是寻常姑娘,这种情况下定已羞愤自尽,可我是谁啊,九天之上唯一的女神衹,定然不能同普通姑娘一般,于是我又将头凑过去指了指感觉有些油腻的脸,“还有这儿,也擦擦。”
随后便是他将那帕子扔上了我的脸。我拿着胡乱的抹了两把,又接着吃了起来。
“一下午抄了二十二页,你速度倒还是不慢。”听上去像是在夸我,那灯烛忽明忽灭,我看得清肘子,看得清烤肉,却是看不清他的脸,因而我便分析不了他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我自己都没怎么数,他倒是数得一清二楚,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有些暗恋我,而罚我的原因大概就是我与一帮男人赌钱让他不爽了。
这般自欺欺人下来感觉倒也勉强能说得通,只是实在是没办法将暗恋我和之前胖揍我扯上一点关系来。
我嘟囔道:“我若是不快些抄,怕是有些人又要告到娘娘那儿去,我还是快些抄完去人间赌吧,就不信你能管到那儿去。”
入耳是他冷冷清清的一声:“你敢。”
淡得仿若落入春泥的一滴晨露般。
我怔怔的看着他,其实我说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去不去赌倒是其次,只是没曾想他的反应这么大。
近几日他的脾气有些奇怪,情绪起伏也比往常大了许多,不知是不是男人每月也会有那么几日。
“我怎么不敢,又不是在太廓山也不是在你的清洲岛。”这话倒是刚硬,偏巧我底气却是不足,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扭扭捏捏。
他斜睥了我一眼道:“你忘了我同你说的炎极的事?若是再被他抓了,下次我不会去救你。”
“不救便不救,他也未必能将我抓住。”说完我才发现,我好像是搞错了重点,明明是我受了他的拖累,怎么现在变成了他救我了。
没等我吃完,他便起身往外走。
“诶诶诶,盘子你不要啦?”
他脚步未停,“洗干净送去膳房。”又走了几步后一顿,“明日大典,不要迟了。”
我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早知道便不问了。
就着明灭的灯烛,我又抄了一会儿,才见着弘夙与小桃悄悄的摸进了院子,估摸着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我还没睡,两人顿时尴尬在了那里。
我端端只能感叹他回来的时机挑得好,我已经困到眼都不想睁了,强撑到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威慑下他二人本尊不是好惹的。
我瞪了他二人一会儿,便关门睡觉去了,至于我这个眯眯眼有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已无任何精力去追究了。
太廓山本就人多,再加上庆典,一大早就吵闹得不可开交,令我想迟也迟不了。
上千弟子皆是身着一身白衫,腰束银白腰带,虽是与洛华一身的打扮大同小异,但是我尚未走近便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了他。
往日旧恨加昨日新仇,我实是很想骂他祸水,却又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好看。
我用肘拐了拐身旁的人,用下巴指了指远处一黑一白的二人,“小桃,你瞧他俩谁更好看些?”
“自然是夜垣上神。”
“咦?”我转头看她,见她此刻正是满面桃花笑春风的模样,这孩子完都完了。
弘夙道:“尊上,我觉得还是洛华上神好看。”
我回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而后独自朝首席迈去。
凌道子要闭关修炼,便将太廓山掌教之味传给了小他万儿八千岁的师弟,其实本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天上难得找到个由头大办一场,这种即位典礼,亦是几万年才能有一次。
先是致辞,然后退位,然后加冕,而后祭天,一顿操作搞得比继承皇位还复杂,等到仪式结束我已是晒得昏昏欲睡。
弘夙与小桃午宴后便走了,留我被洛华当成工具人去与一众弟子切磋了一番。
他自己不上,偏让我来做这份苦力,拿了一根竹棍,不能放开手打,每个弟子都要估摸着他们的修为来,生怕一不小心弄残一个那便不是抄抄经书那么简单的事了。
洛华与夜垣坐在一旁观战,他那小徒弟便立在他身后,我手执一根细竹转身,余光正好瞄见他身后的萧绾垂下头来,青丝铺满了他的肩膀,而他此刻正侧耳听她说着什么,面上都是柔柔的笑意,我很少见到那样的洛华。
“嘶。”我抽气后退两步,周围是一片惊呼。
“九畹神尊!”
瞧见与我切磋的弟子此刻一脸惊愕的盯着我的左臂,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才发现竟是让他给划出了一道口子,一抹殷红正从衣袖上晕散开来。
多少年没受过伤了,居然伤在了一个晚辈手上,我此时已无暇去管输给弟子丢不丢人,脑子里都是刚刚那个唯美的画面。
“怎么这么不小心?”
夜垣已经到了我面前,他眉头紧锁,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要查看伤势,我忙压住他的手,又冲那名弟子笑道:“没事,你剑法很不错,不过仍需得勤加练习。”
虽是自己一时不慎,但是适时还是应该给些鼓励的,那弟子登时红了脸。
我失神伤到的那会儿,瞧见洛华猛的站起,却是一直站着没动,只淡淡的望过来,倒是萧绾比他快一步朝我走来,他才慢悠悠的跟上。
萧绾问道:“神尊,伤得严重吗?”
我冲她摇摇头,又瞧见她身后的洛华一脸的淡漠,仿佛任何事情都同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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